白茶如韵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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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茶如韵友

白茶如韵友

去年秋天,秦淮河边,在朋友的茶室喝加了陈皮的老白茶,整整喝了一上午,身心舒展,有时微微扭动一下身子,感觉好像自己成了被茶汤浇灌好的植物。这一喝就迷上了。临走,我跟朋友要了一罐老寿眉,也只有那么一罐了。他说,喝老白茶应该有《红楼梦》里制作冷香丸的心思,比如十年的老白茶,要配十年的陈皮,才更妙。这个,好像有点玄学了。

之前也喝过白茶,但一直没有真正感受到白茶的好。我刚好有不错的十年老陈皮,每次开盖,香气冲出,瞬时四溢,单是闻闻,也觉得舒服畅快。有时我们就打开密实的玻璃盖闻着玩。巧的是,陈皮和寿眉的年份也一致,似乎都得到了那一年的天时地利人和,我得空时,就往壶里投入老寿眉和老陈皮,静静烧一大瓶峨眉山的山泉水,然后洗茶、闷泡、出汤,陈皮香入了茶汤,茶香流动,我又身心舒展起来。

老白茶看起来,多少有些残破感,往正的方向说,大约是残破美。干枯的茶叶或黄或褐,几乎看不到完整的。茶叶之中,还有一些茶杆,以及零零星星的白茶叶,是毫多的嫩叶。轻轻闻一下,老白茶有点儿药香味。茶汤是浅浅的黄,无论灯光下,还是自然光下,都很低调。因为是老白茶,黄得有一种时间感,不明亮,但干净清澈。绿茶青绿鲜爽,红茶红浓温暖,老普洱醇厚绵长,老白茶,清浅淡然,汤感润滑,让人琢磨玩味。说无味,还有味,药香里有淡然优美的茶香,有点甜。茶是老的,但仍感到有几分绿茶的自然清新。说有味,还无味,欲辨已忘言,无从描述,真正是“来如朝露不多时,去似春梦无觅处”。老白茶有一个升华的喝法,谓之“煮白茶”。

也即白茶泡了几泡之后,再加水煮一会。煮出来的老白茶,汤色由黄转红,茶汤更为醇厚甘美。—泡一煮,一份茶叶,两种风味。站在草木葱茏的小园里喝着老白茶,最是放松。人在草木间,是“茶”最诗意的字面说法。古人与草木的关系,十分有趣。“古之君子,行无友,则友松竹;居无友,则友云山。”“友”,让松竹、云山都有了生动美妙的人格。松竹梅岁寒三友,多有趣。而草木又细分为不同类型的朋友,花中十友里说:“桂为仙友,莲为净友,梅为清友,菊为逸友,海棠名友,荼藤韵友,瑞香殊友,芝兰芳友,腊梅奇友,栀子禅友。”按这个路子,同样源自草木的不同茶叶,都可以有一个名号,比如绿茶如仙友,生普如诤友,红茶如丽友,熟普如老友。白茶,我的直觉,是“韵友”。

韵,是韵致、优雅、有情趣。“开到荼薩花事了”的荼靡是韵友,荼薩是春末夏初的花,是春季的完结,也是夏季的开始。那种浅浅淡淡的花,花枝绰约舒展,极有韵致。白茶之白,不是我们能看见的白,而是内心的一种白。

这样的白,来自温柔清冷的白月光,来自宋画里的留白,来自诗词之间的停顿与间隔,来自近水远山的衔接处,也来自宁静致远的淡泊。在我看来,白茶是所有茶类里茶感微弱但是浸入性很强的茶,如坐春风,又润物细无声。喝茶,把茶变成了一种陪伴,不同的茶有如不同的朋友,无声无言,但有滋有味,有形有色,有情有趣,入口也入心,入神也入境。一杯老白茶,清澈着过去的时光,照见此刻,连缀下一段行旅,无声中有节奏,无味中有至味。

原文刊载《普洱》杂志

2022年11月

文|郑子语 图|段兆顺

编辑|赵梓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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